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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4月21日,是全世界搖滾迷的傷心日。那天一早,搖滾巨星王子,死在他位於明尼阿波利斯家的電梯裡,消息一發,舉世嘩然。這位57歲的搖滾巨星有多偉大,讓熱門音樂的專家來評估吧,而我這位哲學家所感興趣的,倒是在6月2日所發布的死亡醫學報告。

個報告裡說,王子的死因來自於服用過量的吩坦尼(fentanyl),也就是一種止痛藥。什麽是吩坦尼呢?其實就是鴉片類的止痛藥物。這種藥物在美國經由醫生開處方,然後讓想要去除病痛的人使用是很普遍的,甚至於是美國文化中很特別,也很值得觀察的現象。

國是一個講究新穎與快速的社會,偏好聲、光、化、電,展現富裕與進步的形象。因此在醫療上,美國人也習慣於通過藥物養生、健美、甚至提神。這些往往都是我們在看美國電影時常常出現的情節,尤其是當男女演員面對極大壓力的時候,總是會有一些電影片段顯示,這些主角們很緊張的打開櫃門,抓住大把大把的藥丸,倒一杯生水,然後整批的往嘴裡送,咕嚕咕嚕的吞下去。

生長在中國社會,一個處處講求儒家文化與中庸原則的環境裡,生活中的規範就是做事不要極端,胡亂吃藥對我而言算不得什麽進步,反而有害於身體。但這一件事情,在美國人的心態當中可不一樣,尤其是止痛藥的服用。

許多國家中,痛並不當成一回事,總是認為病與痛相依而生,而關鍵是應當先治病,自然在病治好以後,痛也就停止了。這種想法很自然,也很符合一般社會的觀點,但美國人則不這麽想,因為他們認為病與痛都是身體不健全的表徵,不但都需要治療,而且有的時候因疼痛所引發的焦慮與憂鬱,在人的心理上産生了更可怕的作用,應當予以治療。

了治療人身上的疼痛,再加上美國醫療保險制度走的是醫生因服務而收錢的顧客至上路線,所以導致醫生大幅度的開止痛藥的處方箋,讓一般人都能夠買到類鴉片的止痛劑。不但如此,又因為社會風氣使然,誤以為這是應該做的健康知識,以至於從1994年到2006年間,平均每個月成年人使用類鴉片的止痛劑比例由3.4%上升到7%;單在2012年,醫生就針對止痛劑開了2億2千8百萬張的處方箋。從1994年到2014年有超過16萬5千人因為過量使用止痛劑而死亡。更別說使用這些止痛劑的人,原則上立即都會有上癮的問題。這一切都因何而起的呢?說來有趣,這一切都因為科學研究而起。

1980年代有一連串的研究報告顯示,這些類嗎啡或鴉片的止痛劑在人體使用上是安全的,而且長期使用也沒有問題。嚴格講,這些研究的證據並不强,但是在美國製藥公司的强力推動之下,醫生開始為大批既非長期疼痛,也非癌症末期患者的人,開始寫處方箋,讓他們服用止痛劑。

知道長期服用這些止痛劑的結果會導致呼吸系統的傷害,尤其是當使用的時候伴隨著酒精,抗憂鬱藥與安眠藥一起服用,就會造成立即停止呼吸與失去意識。很遺憾,這正是搖滾巨星王子的死因。

前美國已經開始逐步注意這個問題的嚴重性,並且開始採用全國連線的方式登錄所有醫生所開的止痛劑處方箋。結果是什麽呢?並不是改善濫用藥物的現象,而是有80%以上的人因為上癮的關係,只好轉到街頭向黑市買海洛因,也就是真正的鴉片。

到這裏,我們並不是在看美國的奇異現象,而是想到更深層的三個問題:第一是科學證據,第二是醫療保險,第三是吃藥文化。

先,據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所做的實驗顯示,服用類鴉片止痛劑時的適當藥量與危險用量的差別根本就很小,也無法做預測。這說明科學證據並沒有確切的答案,讓我們該吃多少的止痛劑是適當的、或是危險的;其次,美國這種花錢就服務的醫療保險制度過度自由、商業文化精神太重,沒有辦法真正以全民健康為主要的訴求。

後我必須說,雖然各國針對病與痛的態度不盡相同,但這種以止痛為常,甚至以為這是進步象徵的做法,實在令人不敢恭維。美國代表進步──美國是科技上最先進的國家,這都不錯,但極端用藥的結果,卻剛好突顯過度相信科技的結果,而這個結果遲早會面對自然的反撲。

苑舉正簡​​介

  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,台灣大學哲學系教授。曾兼任台大哲學系系主任。精通中、英、法語,台灣哲學學會副會長。1981年畢業於台灣東海大學政治系,1983年赴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院攻讀哲學,獲得哲學學士(1984年)、哲學碩士(1988)以及哲學博士(1995)學位。

  目前出版中英文研究論文40餘篇,專長為:科學哲學、科學方法論、社會科學哲學、政治哲學,對索羅斯的老師卡爾波普哲學有深厚研究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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